郑嬷嬷听得鼻头一酸,差点落下泪来,她的小主子啊。
她心疼的拍着她,“不会的,不会的啊,姑娘您别多想。”
“您现在的身子比小时候好上许多了。”
程嫤渔听不进去,她沉浸在难受的悲观里。
明明昨天她已经盖了一层又一层,可今天该病还是病了。就算她做再多准备,她也是躲不过去,这些病,这些痛,会一辈子都缠着她。
她紧紧扯着嬷嬷的衣裳,眼睛里湿成一片,呜咽呢喃,“嬷嬷,我好难受。”
“真的好难受……”
眼泪越来越多,揪紧的力道也越来越重,她的哭音听在郑嬷嬷耳朵里跟针扎似的。除了小时候姑娘不晓事时,这是头一回她见姑娘哭得这样难受。
眼眶没忍住湿了湿,她抱紧小主子的肩头,忍下哭意,强撑着笑道,“马上就好了,马上就好了,嬷嬷不会让你再难受的。”
程嫤渔含泪摇头。
骗人的,都是骗人的。
她不会好了,她一辈子都不会好了,她这破败的身子只会越来越差,只会不断地折磨她。
她哭得肩膀都颤起来,脑袋越来越晕,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直逼心头,她紧咬着牙忍了忍,但这种感觉挥之不去,在她脑海中转了一遍又一遍,一点点的极限拉扯她,让她清醒又迷糊的感受着那股难受。
不是极致的痛,但这种一阵阵闷堵的感觉也叫程嫤渔受不了了,泪湿的眼睫颤了颤,猛地,她推开郑嬷嬷,跌跌撞撞地往马车外去。
郑嬷嬷没设防,冷不丁就被推到了一边。待她反应过来,眼角余光只能看见一袭披风,她的姑娘正跌撞着要跳下马车。
郑嬷嬷心脏都要停了,姑娘要干什么啊!
尖声:“姑娘!”
程嫤渔不管不顾,她只想想法子将自己弄晕了,最好是晕过去后就无知无觉的那种。
她脸上白如纸,看也不看那高高的车辕,直直就这样往下栽。
霍阎眸色一厉,脚尖起跃,他飞步跨过来。在那抹鎏金身影往下歪倒的那一刻,他瞬时拦住她的腰,腰背被她的力道带着往后撤了几步,他紧紧扣着人,眼神带狠,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厉,“程嫤渔!”
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吗?!
她知道马车车轮下正压着一块大石头吗!要是她栽下来的时候正好磕到那块石头上,她这条小命就要没了!
霍阎要气疯了,胸膛都气得一起一伏。
他现在是恨不得往她屁股上打几下,好叫她知道教训!
程嫤渔这时却是极其平静,她漠漠地没有看他。
霍阎被她这副淡漠的态度惹得心头火起,脸上现在沉的可怕。
余光瞥见郑嬷嬷急急追了下来,他冷冷要松开环着她的手,但这时,她的下颌却是慢慢压到了他肩上,她的身形这会儿轻的像是没有重量。
“霍阎,你会功夫不是?”
“你把我打晕吧。”
“我太难受了。”
每说一句,她的眼帘便紧一分。
这几句轻飘飘的话也成功叫郑嬷嬷和霍阎两人都僵住。但程嫤渔没感觉,她真的不想清醒着承受这份病痛了。
下颌缩一缩,她的眼睛闭得紧紧的,声音弱似无声,“霍阎,你帮帮我。”
霍阎垂在一侧的手掌绷紧。
程嫤渔难受的皱眉,她扯了扯他腰上的衣服。
霍阎抿直嘴巴,目光睨向她压在他肩上的半边脸,“有这么难受?”
“是啊,很难受。”
程嫤渔站得累了,她有些想往下滑,控制不住地,腰往下软。但身形刚跌,后背便被人拦住了,是他的手臂环上了她。
程嫤渔低哭,“霍阎,我真的好难受啊。”
这句难受,她说了太多遍……霍阎嘴角抿直,不由得看了眼郑嬷嬷。
郑嬷嬷眼泪已经流了满脸,她赶紧拿手背擦一擦,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就如姑娘说得吧,刚刚真是要吓死她了。
她都不敢想要是姑娘真的撞下去……郑嬷嬷又想流泪了,鼻子里的酸意忍不住。
霍阎绷起唇角,黑眸深睨了眼怀里脸色不好的人,沉默应了声好。
指腹扫上她颈后,瞬间,她的身形无声无息软下去,霍阎捞住她,沉眼抱着她上马车。
郑嬷嬷抹干净眼泪,一边吩咐冉青等人赶紧生火熬药,一边又匆急地往马车上赶。
霍阎已经放程嫤渔躺好,见她上来了,他瞥过来,“她身上很痛?”
郑嬷嬷被问得沉默住,好半晌,她坐到姑娘身边,边给她理着耳边碎发,边叹气,“姑娘只是身子弱些,比旁人爱起热,爱觉得身子没力,偶尔热得高了,还会四肢泛疼。”
霍阎皱眉,就这么点?
郑嬷嬷继续往下说,“但任何病,都经不起久病的……”
一病十几年,因为身体弱而堆起的各种毛病,那些……才是真的难办。这十几年来姑娘每天都被人小心翼翼地守着,任由谁也觉得身上好不了,也觉得日子过得没劲。
霍阎眼睛里沉了沉。
郑嬷嬷长长叹气,脸上的愁色掩不住。
想到姑娘刚刚冲出去的那股劲……眼眶禁不住又红了起来,她到现在还在后怕。
从马车上栽下去,那不是说着玩的啊!
暗暗又叹了一声,她收拾好心情,朝霍阎道谢,“刚刚可多亏您了。”
霍阎瞥了眼闭眼毫无动静的程嫤渔,手指捻了捻,淡声,“无事。”
“我先下去了。”他不好在这多待。
“嗳。”郑嬷嬷应声,目送他。接下来她一直守在马车上,没有挪动过。
程嫤渔这回醒得很晚,意识清晰时,她看见屋里的烛光已经点了起来。
眼睛有些累,她睁了一会儿又闭上,疲声,“已经天黑了?”
“是,姑娘。”郑嬷嬷上前来。
程嫤渔唔了声。她再次睁开眼,环视着屋里的情形。目光转着圈,在看见不远处桌子上冒着热气的药碗时,停顿住。
她自暴自弃,“嬷嬷,我不喝药。”
“反正喝了也没用。”
她眼睛里毫无神采。
郑嬷嬷:……
她愁起脸,但因为白天那事,她现在又不敢硬劝。
抿了会儿嘴,她瞅了瞅自家姑娘,心里挣扎。好一会儿,像是下定了决心,她突然往外走。
程嫤渔看了看她的背影,皱眉。
她不觉得嬷嬷会这么轻易答应她,果然,很快就再次听到了她回来的脚步声,不止她,这回,还多另一个人的脚步,男人的。
程嫤渔眉心皱得更深了,在看到跟在嬷嬷身边的人果然是霍阎时,她有些不高兴了。
嬷嬷好不讲道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