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兰的驿站外,聚集的公子哥身影再没出现,倒是长清的四王爷会经常过来,可他来看他们,谈起最多的,却是关于他们大祭司的事。
左将军想,果然没人可以抵挡他们大祭司的容颜,不过可怜这位四王爷了,他喜欢的,是他们楼兰视若神明的人。
这就注定了他永远也不可能得偿所愿。
另外还有一事,消息灵通的左将军最近听说,长清最大的茶馆里,有两位官家公子打了起来,闹得还挺严重的。
至于原因嘛!
说起来围观的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,不过是二人饮茶谈风月,说起美人时,其中一位讲他不久前见到了长清的第一美人,平西侯家的二小姐沈摇心沈姑娘,那可真是应了那句\'美人如花,摇曳生姿\',也不知谁能将那朵倾国倾城的牡丹摘下来。
本来好好的气氛因为这番话紧张起来,另一位公子当然不服气了,他争辩,你可真是见识浅薄,那位沈姑娘他也见过,说美他同意,可这第一美人的名头,她还担不起。
不久前楼兰使团进京,那位和亲的四公主论姿容,可一点都不输给她,何况你未见着楼兰的大祭司,那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之人,所能被她看一眼,我命都可以不要。
二人谁也不服谁,身份还都挺高,打起来后两方顾不得受伤,一定要找人论个输赢出来。
后来,后来当然是那位不服气的公子赢了。
于是长清城里人多的地方,左将军总能时不时的听到关于他们大祭司的事,明明他一直跟随在大祭司身后,为何那些事情他都没见过???
四公主的婚期很快便过了,带着大汉皇帝的赏赐,等左将军跋山涉水的回到楼兰时,眼前的一切几乎让他不敢置信。
这还是他离开时的楼兰吗?怎么他走时繁华的楼兰王城,变成了如今已是中午十分,街道上的人却还稀稀疏疏的,冷清极了。几乎看不到来往的商人和他国百姓,目及之处,都是楼兰人。
他们几乎都着一袭黑衣,且家家户户门前,无不挂着黑色的布条,布条的末尾,黑色的小铃铛叮铃响着。
这是……出事了!!!
左将军心里一咯噔,在他们楼兰,普通人死后会挂白色的布条,王上挂金色的布条,只有黑色,那是大祭司才能拥有的颜色。
大祭司她……
不敢多想,左将军匆匆回宫复命。等他回到家说起这事时,望见他喜极而泣的夫人才道。
天知道她多么害怕再也见不到他,他离开后没多久,上天在西域各处震怒了,许多地方都被黄沙覆盖,无数个王国也都消失在了黄沙中。若不是大祭司及时赶回楼兰,怕楼兰也会与那些王国一样,自此消失不见。
可就是这样,大祭司没了,为了救楼兰,她又一次的付出了生命……
时光匆匆,眨眼五年。相比楼兰的平和,远在几千里外的大汉,早已是物是人非。
皇帝突然离世,匆忙到圣旨都还没来得及立,在各自党羽的拥护下,几位王爷佣兵自立,谁都想坐上那个俯瞰众生的位子。
皇宫被血洗了一次又一次,最后的赢家,谁也没料到竟会是三王爷,被众人看好的四王爷反而败了。他自请封地边疆,愿意此生不再回长清。
可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,三王爷继位的那日,一直藏在御书房的和氏璧不见了。
汉王室中,得和氏璧者,方为正统。皇宫中的暗卫都被派出寻找和氏璧了,大臣中偶有反对者,也都在新皇的杀一儆百中屈服。
新皇自封德正帝,德正二年,汉皇派人出使楼兰,使团一去无踪迹,自大汉往楼兰的路仿佛被淹没在了无边无际的黄沙中。
后辗转几年光阴,新皇终于罢休,不过比起他父皇的一生仁智,这位皇帝,在百姓和史官的记载中,不过是一位沉迷美色,爱好享乐,偏生还追求长生不老的昏庸之人罢了。
而同这位德正皇帝一同臭名昭彰的,便是他宠爱的妃子沈摇心。民间谈起这位妃子,谁人不骂一句蛇蝎心肠。诬陷皇后行巫蛊之祸,逼得皇后悬梁自尽。煽动皇帝在大汉大肆召道人炼丹,排斥僧人,大汉内无数的寺院被封,僧人被囚,就连玄玉大师,都被迫在众僧的保护下远走他乡。
大汉将亡……
沙漠里的王国露出了它的风姿,玄玉带着僧人,在历尽千辛万苦之后,终于得以停歇。
大汉的高僧来楼兰了,小小的楼兰国内,消息传的很快,无数的楼兰百姓站在路边,企图一睹高僧的风采。虽然楼兰众人不信佛,但西域早年佛教盛行,教世人度化,所以他们对僧人都很友好。
“可是玄玉法师?”
皇宫内,凉遽尔望着眼前一身风霜虽显疲惫,却丝毫不掩一身气度风华的僧人,友好的开口。
玄玉点了点头,双手合十道“参见楼兰王。”
“法师不必多礼。”凉遽尔问,“既然法师已经来楼兰了,不知法师可有何打算?”
玄玉思索片刻,望了望身后疲惫的众位僧人开口,“不瞒楼兰王,大汉内乱,此番贫僧带众人而来,是想在楼兰求一处庇护之地,还望您能应允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
畅快大笑几声,凉遽尔喜悦道,“法师能留在楼兰,自是我求之不得之事。况且大祭司先前嘱咐过我,一定要好好款待法师您。”
他道,“楼兰王城内有一处寺院,可安置众人,只是百年未曾有僧人入住,需的各位先打扫一番。”
历经过苦痛,能在这里安顿下来,玄玉身后的僧人都高兴极了。况且他们平日都是清修,哪里会要求太多,众人连连道谢。
凉遽尔又道,“至于法师您,藏天阁内尚有住所,就先劳烦法师您住几日了。”
玄玉和众位僧人,就这样留在了楼兰,他这才知道,楼兰的大祭司早已于从大汉回来的那年身亡。楼兰的百姓都道,他们能在沙漠里存活下来,都是大祭司保佑,所以楼兰各地,一座一座的祭司庙,见证了众人最虔诚的时候。
可事实有时就是来的那般猝不及防,等玄玉在西域声名鹊起,等他和楼兰如今的大祭司相识,无意间他谈起认识红药的往事时,那位大祭司叹了一声,最终带他入了藏天阁内的禁地——祭坛。
楼兰的五月如火天,祭坛却似在寒冰处,积雪覆盖,终年不化,走进白雪的世界,玄玉才发现,祭坛的中央处,女子呈打坐的姿势,坐在寒玉上,她紧闭着眸子,绝美的容颜娴静而美好,宛若生前一样。
“这是……大祭司?”玄玉呆呆的盯着他面前的人开口。
身旁的汀迩杺点了点头,“是红药大祭司,她没死,不过也只能这样子一直下去。”
玄玉不敢置信,“为何?”
汀迩杺开口,悲伤至极,“大祭司当年损耗太大了,几乎用尽生命,可为了楼兰,她硬生生的将自己冰封起来,她道,她只能再醒过来一次,若是以后楼兰有面临存亡之际的危机,便将她唤醒。”
话题一转,汀迩杺忽然道,“法师?可否求您一件事。”
“大祭司请讲,但凡贫僧能做到的,一定尽力。”
“最近,一直有人在四处探听红药大祭司的消息,藏天阁也差点被人闯入。”汀迩杺颇为担心,“来人似乎手段莫测,以我祭司谷的能力,我怕红药大祭司会出事。可否请法师带领众位僧人一同守卫藏天阁?”
没想到会这样,玄玉郑重道,“事关重大,贫僧定不负所托。”
日日又月月,月月又年年,守护藏天阁,已经成了玄玉生命中的一部分。寻找红药的人,终究还是没有得逞,不过玄玉知道,他并没有放弃。因为代表大汉王室的和氏璧被人悄悄挂在了藏经阁门口。
他想做什么,玄玉不想知晓,这么多年了,他只想守护藏经阁,保护好红药。纵使有一天他身陨,他亦会立下法旨护她安泰。
楼兰是他苦难时的庇护所,而她,是他一生的劫难。他从不后悔来楼兰,能日日望着她,他心亦足。
因为“情”之一字,来时不觉,发现已深。他的一生贡都献给了佛陀,可他的心是自由的。他希望,在他死后,灵魂能常伴她身侧。
沧海桑田,他最怕她孤独一人。